【魅力人物】文武双全的颍川之子——王云

发布日期:2023-12-13 作者:魅力中国杂志社 点击:60651

        颍河,发源自嵩山,从襄城县流入许昌,在一个古村寨前抱村而过,经豫西南入淮河,汇长江归大海。那个颍水环抱的村寨就是刘王寨,颍河在当地被叫作“沙河”,因为它集沙出沙,改革开放后半个许昌城盖房子用的沙都出自这条河。近年来,一种来自热带雨林的候鸟沙燕,又成群结队不远万里飞到刘王寨村南头的沙崖壁筑巢繁殖,成为当地的一大景观,一度引来央视报道,游客云集——这样一个地处中原,却通江达海的村寨自然要出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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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39年,在日寇侵华的战火烧到中原之际,刘王寨村一户殷实人家的老三,19岁的青年王正瑞扛着行李卷离开家乡。他没有回许昌他应聘的小学校,而是投笔从戎,奔赴了延安抗大。当时全国有志的爱国青年,纷纷投身革命圣地延安,他们知道那里有抗日救国的希望。然而,国民党层层封锁,胡宗南在陕北延安周围严密布防,阻止爱国青年去延安,一经逮住,即被送到劳教营,轻则遣返,重则吃苦受罪。那么王正瑞是如何去的延安呢?原来王正瑞的哥哥王兆瑞也是许昌中学毕业的青年学生,在共产党的外围组织青年救国会的暗中牵线下,王兆瑞先期通过地下交通线到达延安。在延安一段时间,吃不惯陕北的小米,加上放不下家里,又原路返回许昌,悄悄把延安的所见所闻告诉弟弟王正瑞。王正瑞一腔热血,报国无门,毫不犹豫地在哥哥的指点下,通过地下交通线去了延安,从此踏上了革命征程。刘王寨家里的老母亲见小儿子人间蒸发,无了踪迹,好不心焦,日日倚门盼望小儿子的消息,兵荒马乱的年代,好端端的人说没就没了。终于有一天,一个走村窜寨磨剪子戗菜刀的男人走到王正瑞家门口,对倚在门框上的正瑞娘说:“你是王正瑞他娘?”“是啊!”那男人拉拉破毡帽,环顾左右无人,压低嗓子说:“恁儿去了延安,投了八路。”小脚老娘虽然知道那是个危险的去处,但有消息总比没消息好,当下宽心了许多。她想不到,一二十年后,这个当了解放军军官的儿子,把她接到了当年的国民政府首都南京城享了一段清福。微信图片_20231213120635.png

    王正瑞到延安抗大投考,本就有中学毕业的学历,入学不在话下。入抗大后他改名王云,其意不知是否想像一片云彩那样自由地漂浮,汇聚积雨。他上的那期正是抗大大发展的第五期,收了来自全国和海外同胞近五千人,延安城装不下了,抗大便迁出延安,在晋察冀办了几个分校。校长仍是林彪,副校长罗瑞卿。王云被分在抗大第五期一大队一队。一年后,王云任八路军129师的文化教员,后因能编善演,先后到太行六纵文工队 晋冀鲁豫军区文工团当宣传队员,后又担任华中野战军(二野)文工团队长,编写了一批宣传抗日歌颂八路军英雄的文艺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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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47年,为配合全国解放战争大局,刘邓大军千里挺进到大别山,当时环境极其险恶,我军孤军深入,处于强大敌人的层层包围追歼之中。部队化整为零,成立了众多的武工队,王云任一个武工队的队长,他和战友们几个人一伙,扛着大枪,分散在地方游击。

  有一次,敌人大兵云集,王云带领的武工队必须寻找敌人的空隙突击出去。不然就将遭到全歼的厄运。夜间,四下里黑黢黢的,王云带领两人担任前卫,其他战士在后面不远处跟进。在一片丘陵地。走到拐弯处,冷不丁就和敌人碰了个照面。一下双方都乱了阵营。盲目互射了一阵之后,各自悄悄集合人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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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云在黑沉沉的夜雾中,看见前面人影绰绰,以为是自己的人,便跑进队里,排队看齐。忽然感觉哪儿有点不对,他定睛一瞧,右边是个戴尖顶草帽的人,左边也是个戴尖顶草帽的人。坏了!站在敌人队伍中来了。而他自己头上扎的是白毛巾,马上便要被敌人辨认出来。他迅速从腰间拔出匣子枪,枪口对准右首敌人的头,扣动板机。叭的一声,机头击在撞针上。真不凑巧。偏偏遇上个瞎子儿,没响。他刚要拉栓重新推子弹上膛,敌人已把他拦腰抱住。他拼命抽出拿匣子枪的胳膊,举起匣子枪用尽全力猛砸敌人的头。敌人嚎叫了一声,松开了手。他纵身跳下了坡。敌人一阵乱枪打来,子弹从他头上飞过。噗哧噗哧落在他脚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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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放上海入城仪式(举旗者王云)

   过了一会,王云浑身上下像个泥人似的找到了自己人。原来他跳进了稻田,两腿陷在泥里,跑也跑不动,任着挨敌人的打。幸好那天没有月亮,夜色漆黑,敌人看不清,胡打一气便撤了。战友们为他庆幸,可王云满脸不高兴。瞎火子弹使他恼怒,他唸叨着他枪里的十粒子弹:一粒开一个瓢,十粒就是二五,即便自己当时报销了,他也是一比十,赚了!

   虎口脱险的事不止一次。另一次, 武工区队来到一个树林茂密的山头,领导派王云和战友史超带一个侦察员到五里外的集镇上去收税。这个集镇是附近几个县出了名的反共堡垒,盘据在这里的敌人地方武装,不但人数众多,而且狡猾善战。土地革命和抗日战争期间,我军就没少吃他们的亏。现在我们三个人去,无疑像闯虎口。尽管风险大,王云还是一声不吭领受了任务。带领另外两人下了山。他穿着白土布小褂,兰裤子。脚蹬一双开了花的布鞋,肩挎一条粮袋,里面装着多半袋大米,腰间插着他那把形影不离的匣子枪。在路上,王云提议:侦察员在镇外警戒,发现敌情就鸣枪,他和史超进镇收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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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俩一进镇口,立即便感到气氛不对。镇上的人以惊讶、担忧、怀疑、仇恨等不同的眼光注视着这两个带枪的外来人。王云像往常一样轻松镇静,眯缝着眼,脸上挂着从容的笑容,稳步踏着石板铺的街道向里走。眼睛的余波却瞟视两旁,只见路上行人慌乱,街旁的摊贩匆忙收摊,商店中的买卖人交头接耳,朝他俩指指画画。他用肘触了身边的史超,示意街边一个老太婆倚在巷口角上,神情焦虑,嘴唇微动……这一切,预示着一场灾祸就要来临。

   王云假借从口袋里掏烟,打开了匣子枪的大机头。

   石板街好长,两边尽是店铺,向哪一家收税?王云选定了一家小门面,递了一个眼色,走了进去。史超持枪守在门外。不一会,王云大步跨出了门,低声告诉史超:“小保队(地方反动武装)已经到镇外了。快买些吃的,塞饱肚皮,好有劲突出去!”

    他们从早到现在连口水还未喝呢!找到了一个摊贩前,要了四个粽子,粽叶刚刚剥掉,一声清脆的枪响划空而过。

   王云熟练地拔出了匣子枪,史超把步枪端在手中。

    接着两声,第三声,侦察员按照予先的约定,向他俩发出报警的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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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云一摆手,朝前就走。史超掏出票子付粽子钱,谁知摊贩早已跑的无影无踪了。他们两人,一个目视前方,兼顾左右,担任开路,另一个倒退着走,担当断后。

    镇外,机枪像刮风似的响了起来,已经分不清点了。敌人和侦察员交上了火,侦察员的枪声不紧不慢,吸引着敌人,让他们突围。

    镇里大乱,人仰马翻,这也给他俩造成了向外突围的条件。到了镇口,王云一面向敌人射击,一面憋足了气,飞奔出了镇。镇口,敌人支在距镇口三、十四米的山坡上的三挺机枪射出的子弹就像雨点似的,劈头盖脸扫过来,从他俩头上、身边、脚下嗖嗖穿过。 镇外有一条大路。敌人以为他俩准会从那里跑,用全部火力封锁住道路。哪知王云撇开大路,跳上田梗,敌人只能从侧面对他俩扫射……

    田梗既窄又不平,两旁是蓄满了水的稻田,一不小心掉下去,脚陷在泥里,就只有当俘虏了。他俩十分小心地跑着,子弹在他们身边咝咝穿过。

  “粽子钱给了没有?”王云忽然转头问史超。

  “我压在碟子底下了。”

   敌人的机枪一直纠缠着他俩不放。密集的子弹不断穿过他们脚下,落在稻田里,溅起一串串的水花……

  “我的手指尖叫子弹烫糊了。”王云边跑,还忘不了说俏皮话,好像此时他并未遭到死亡的威协,而不过是在舞台上演戏。

  “我的鞋底上被钻了两个洞。”史超受到感染,也报之以玩笑。

  不一会儿,王云的粮袋上倒真的被子弹钻了个窟窿。大米像水柱似的往外流,注进他的鞋壳里。

  “别把沙子踢到我脚上。”他大声怪史超。大米咯痛他的脚,跑起来一瘸一瘸的。

  “是大米!”

      正说着,米袋上又添了两个新枪眼,大米像开口子似的向外喷。王云连忙从肩上取下粮袋,抱在怀里。

   田梗好像没有尽头,敌人的子弹一直欢叫着为他俩送行。他俩跑得气喘吁吁,累得再也挪不动步了,这时已经到了山脚下,山体遮住了敌人的视线,凌空飞过的子弹,不过是敌人恫吓的盲目射击了。

   王云累得口吐白沫,史超也倒在地上动弹不得。侦察员的单调的不慌不忙的步枪声,清晰地传进他俩的耳朵。王云忍不住称赞侦察员的机智勇敢,没有他,他和史超俩早已血肉模糊地躺在那儿了。

    开快擦黑,侦察员和他俩会了面。他们仨个个筋疲力尽,肚子饿得咕咕叫。摸到山洼洼里,寻到一户人家。满心欢喜,以为可以弄到一点吃的。谁知户主听见枪响,吓得不知躲到哪儿去了,史超挺泄气。这时王云拿出了米袋。

   “这倒省事,不用解口了。”他抖动米袋,大米顺着洞眼流进了锅。

   侦察员惋惜地咂着嘴,说:“唉!才半斤!”

   “还有储备。”王云说着,脱下鞋,把灌在鞋壳里的米倒出来,估摸着份量,“没有一斤,也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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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真枪实弹战场上,王云出生入死,毫无畏惧。作为炮火中成长起来的军旅剧作家,在以笔为武器的战斗中,他的作品始终弥漫着战场滚滚硝烟,也散发着生活的浓郁芳香,始终以饱满的热情歌唱英雄的人性美。从抗日战争 解放战争再到抗美援朝,以及在建国以后的社会主义建设时期额时期,他创作面很广,有歌剧、话剧,也有电影文学剧本,其代表作有歌剧《吕登科》,话剧《决战》《为了幸福》《水往高处流》,电影《江山多娇》《战斗的山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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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作《江山多娇》时在河南禹县(左二为王云,右二为黄宗江,左一《江山多娇》生活原型郭仙)

   其中,歌剧《吕登科》是一部极富战斗特色的作品。1946年,蒋介石向晋察冀解放区大举进犯,我刘邓大军七纵队五十八团与敌嫡系的嫡系、全付美式装备的新五军在张凤集发生了激烈的争夺战。战斗异常残酷,部队伤亡很大,我军八连有一个年仅十七岁的战士吕登科,他的班里的同志全部牺牲了,他从战友身上取下了所有的手榴弹,凭借着简陋的工事,抵御凶猛进攻的敌人。手榴弹一个一个投出去,每个手榴弹的爆炸都伴随着他对蒋介石切齿的咒骂。三十多个手榴弹全部投光了,他爬到一挺机枪前,猛烈向敌人扫射。敌人以他为目标,炮弹不住在他附近落下,硝烟弥漫,泥声四溅,机枪也被炽热强烈的气浪掀飞,他被埋到土里,昏迷过去。待他刚刚清醒,敌人已到阵地前,他从土中钻出,摸起一支冲锋枪,挺胸而立,向敌猛烈开火……

   英雄的崇高思想与自我牺牲精神,和王云受到战火陶冶的精神境界立即融为一体,经过他几个不眠之夜,歌剧《吕登科》诞生了,演出了。王云亲任舞台监督,因地制宜,利用大自然作布景,燃起堆堆野火照明,当无形的“大幕”拉起,那碉堡、爆炸、火光、冲锋、白刃、肉博宛如真战场一般。多少人为看这个戏的演出,不顾狂风大雪,坐在湿漉漉的地上,和剧中人同呼吸,时而发出会心的欢笑,时而流下悲痛的眼泪。这个剧本发表在当时的晋察冀边区的文艺刊物《平原文艺》上,王云得到边区邮局寄给他的创作稿酬壹万贰仟捌佰元(边币),这在当时,可以抵二百斤小米。王云没有去取钱,而是一直保留着这张取款单。他觉得戏的成功属于部队,属于英雄的感人事迹,英雄生命与精神是无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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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美援朝时期的王云

   1952年,王云奉命入朝参加抗美援朝战斗,完成一部戏剧作品的写作。他冒着敌人的炮火封锁,深入到前沿阵地和坑道里,和战士同吃同住,观察敌情,听战士们开战斗总结会,采访各级指战员。最后,带着前沿部队团长赠给他一把美式卡宾枪和一部话剧的手稿离开前线,回国后,完成了话剧《为了幸福》,这个剧本由新文艺出版社出版发行了单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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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江山多娇》海报

电影《江山多娇》剧照

  1958年,河南禹县鸠山出了个全国治山劳模,十八岁的农村姑娘郭仙。她带领一群大闺女,小伙子,响应党的号召,顶住冬天的刺骨寒风、村里人的闲言碎语,吃住在山上。他们在山上刨出了一片片“鱼鳞坑”,种了一片片小树苗,终于保住雨天水土不下山,把荒山治得绿树丛丛,预示出花果满山的将来。鸠山人民治山的事迹很快传遍全国,中央新闻电影制片厂拍摄了纪录片《英雄山》。已是南京军区前线话剧团创作组长的王云,此时正在许昌县人武部挂职深入生活。他奉命到禹县鸠山采访郭仙,很快便写出话剧剧本《岳仙》。剧本完成后,总政首长高度重视,指示不要等排演话剧后了,直接上电影。于是指派八一电影制片厂编剧黄宗江来与王云合作。他们俩再度到禹县鸠山,体验生活,丰富采访素材,依据郭仙他们”治山“的事实,略做加工渲染,以大跃进的速度写出了电影剧本,片名起的很气派,叫《江山多娇》。八一电影制片厂导演王苹抓到手就拍。著名电影演员田华和陶玉玲等就演那”娇”。这是八一电影制片厂自成立以来,第一部非军事题材影片。

    二十多年过去后!一九五八年前后的影片都因其时代烙印被称做“跃进片”,大都昙花一现。《江山多娇》却在粉碎“四人帮”之后还拿出来上演一阵,其生命力有所延长。这除了是因为劫后的观众仍想看看“娇仍无差否”之外,还是得力于王云熟悉并深爱自己的乡土和人民,未做取悦一时的冒进的描绘。当时,他和黄宗江在禹县采访,有一天一个干部领着他们参观炼钢的“小土群”。忽然一个老农蹒跚地奔来,手指着撂在地里没人收的庄稼,扑通地就跪下来向那干部磕头。那干部不耐烦地摆脱了老农,顺口向王云和黄宗江解释道:“他是神经病。”离开了“小土群”和那陪同的干部,王云深深地叹息了一句:“他才不是神经病!”此时此地的王云也只能有这样一声叹息。

   无论当时有多少“左”,但人民群众跟着党的号召,一心改变家乡面貌的那股子精神头,的确是跃进的,也必然是一步一个脚印地往前奔。正是郭仙那群当年的姑娘和小伙们在荒山上刨的一个个鱼鳞坑,所栽的一棵棵树,并且一茬一茬干下去,才有了今天满山青翠,满坡果园……

王云话剧《决战》剧照

 在《江山多娇》中,王云通过片中奶奶之口,向观众讲了一个本乡本土的民间故事。当年刘秀打天下之际,在这一带遭遇洪水,把他那匹视为无价之宝的金马驹也给埋在山下一座石门里头了。后世传说,把个钥匙埋在地里,用水浇上一百天,就能拿它把石门打开。还就有那么个种钥匙的人,浇水浇到第九十九天,在石门外头都听见金马驹叫唤了。种钥匙的人沉不住气了,就把钥匙扒出来,打开石门,只见金马驹活蹦乱跳,那人牵着就往外走,石门“卡”的一声又关住了,连人带马都关到里头出不来了。在那个高喊“一天等于二十年”的岁月,这么一个“少一天也不成”的故事,自有它特殊的意义,既是艺术的描写,也是理智地表达。在影片中,有个瞎老头弹着三弦唱到:

  “当年刘秀下南阳,

   遭洪水——金马驹埋在石门岗,

   历经沧桑千百载,

   种钥匙的人儿今在何方?……”

   一手拿笔,一手拿枪的老八路剧作家王云生命定格在一个甲子六十岁上,1980年,身患癌症的他在北京去世。他一生的传奇经历和他创作的戏剧电影,可用“打江山的铁手,锁蛟龙的丹心”来概括。如今,在他的故居颍河边上的刘王寨村,新建了一个记录他一生戎马生涯和艺术成就的红色民宿“王云村舍”,在多娇的今天,继续向后人讲述着王云的故事……(文/王晓思)